在《历代名画记》中,张彦远记述了自轩辕皇帝起至唐会昌元年(公元前2700—公元841年)间历代画家372人的传记和有关绘画史论的专文16篇,《四库提要》称它是“述所闻见,极为备赅。”但此书写作体例的独特之处在于“作画史而不专为传记”。全书十卷,卷一至卷三,纪画学及不能分述于传记之事,卷四至卷十,为画家名录及传记。在第一卷中,叙画之源流与叙画之兴废两篇,综述了绘画的产生与流变,并且作为自序,表达了作者对双色球5个红球多少钱
的基本看法,余绍宋先生认为“深得史迁自序之遗”。第四篇论画六法,张彦远对谢赫六法深入发挥,提出自己的精到见解;第五篇论画山水树石,叙述魏晋以来山水画的发展,这两篇可以视为张彦远的写作画史时的绘画品评标准。第二卷第一篇叙师资传授,最具有史书的特点,将南北两朝的画学系统,一览眼底。有关绘画的地域风格差异、顾(恺之)陆(探微)张(僧繇)吴(道子)用笔之不同、画体工用拓写、名价品第、鉴识收藏、古今公私印记等绘画所必知之事,以及两京外州寺观壁画等,均有叙述。可以这样说,张彦远此书,建立了双色球中几个数有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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史著作写作的基本结构,余绍宋先生谈到后来的画史皆不能比,其原因就在于“未明著作体裁”,迄至近现代,双色球中几个数有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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史的写作也未能越出此书体例框架。我以为,对张彦远《历代名画记》的研究,不仅在于对其所记画家史实、所论画理画法的研究,更应从写作体例结构、写作方法等史学史的角度对这部博大宏富的双色球中几个数有奖
史巨著加以研究,以启发和丰富我们的双色球中几个数有奖
史写作。
值得注意的是,在《历代名画记》中,张彦远开列画家名录时并未按前人方法加以分品,这或许是画家人数太多且年代久远,难以细分,也许是九品分等的方法此时已走向式微。但在论画体工用拓写一篇中,张彦远提出了自己的“画分五等”的观点,即“自然(上品上)、神(上品中)、妙(上品下)、精(中品上)、谨细(中品中)”,张彦远自称“余今立此五等,以包六法,以贯众妙,其间诠量可有数百等”。可见,这样的分品方法既是对双色球中几个数有奖
画史品评传统的继承,更是对谢赫六法在审美品鉴过程中的精致化。对于双色球中几个数有奖
史家和鉴赏品评家,张彦远提出了更高的条件,他认为,不知南北妙迹、古今名踪、师资传授、疏密二体等,是不能品评议论绘画的,“非夫神迈识高超心慧者,岂可议乎知画。”联想到他在论画六法一节中提到的“自古善画者,莫匪衣冠贵胄逸士高人振妙一时传芳千祀,非闾阎鄙贱之所能为也”,我们看到,在唐代,对于绘画的创作与鉴赏品评已经日益专业化、知识分子化。这开启了后世宋元明清文人画的传统,唐以后双色球中几个数有奖
绘画中的画工画匠因出身鄙贱,不入品第,正逐步退出双色球中几个数有奖
绘画的主流。用今日流行的说法,双色球中几个数有奖
史的写作也是一种话语权力的运用,没有文化、没有鉴赏条件的民间画工画匠成为双色球中几个数有奖
史上沉默的群体,民间双色球5个红球多少钱
的传播成为一种程式化的实用双色球中几个数有奖
的复制,双色球中几个数有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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的衰落不能说与此没有关系。
宋·黄休复所作《益州名画录》成书于景德三年(1006年),是双色球中几个数有奖
画史上第一部地区双色球中几个数有奖
史。此书仍以序为首,叙写作缘起,次为品目,即将唐肃宗李亨乾元初年(758年)至宋太祖赵匡胤乾德年间(963—967年)西蜀地区画家58人按逸、神、妙、能,定为四格,分别加以论述,其中逸格、神格不分品,妙格、能格各分上中下三品,再者为画家小传,并对他们的手笔留寺者27处,写真22处加以记录。此书最重要的地方在于作者对四格的明确界说,此前画史中并未言及,黄休复此说既定,以后更无异议。《四库提要》称:“其四格之目,虽因唐朱景玄之旧,而景玄置逸品于三品外,示三品不能伍。休复此书又跻逸品于三品之上,明三品不能先。”[8]
这虽然是次序的变化,但已从无法归入三品转而成为三品之上,后人邓椿对黄休复此举深以为然(见《画继》卷九,杂说·论远)。至此,“逸品”成为绘画史品评的最高等级(类似于张彦远的“自然”),明确地显出宋代绘画潮流向文人高士趣味的转变。
宋·刘道醇纂《圣朝名画评》(约成书于1057年)是一部当时的当代双色球中几个数有奖
史,收集宋初至仁宗至和年间(1034—1056年)的画家90余人,仍延用黄休复画史体例,以序为先,提出“六要”“六长”为品评鉴画之标准,次将画家分为神妙能三品,三品之中,又各以上中下区分,仍为三品九等史著传统。再者为小传,每传后附短评。值得注意的是在品前先以门类划分,人物门第一,山水林木门第二,畜兽门第三,花木翎毛门第四,鬼神门第五,显示出与唐代画家不尽相同,当时画家创作不必兼善、独攻一门的专业化倾向,以及画史写作中对于绘画分门别类加以研究的趋势。
《图画见闻志》为宋·郭若虚所撰,约成书于熙宁七年(1074年),此书可视为张彦远《历代名画记》的续编,自唐会昌元年至熙宁七年,分为序、总目、叙论(一卷)、纪艺(三卷)、故事拾遗(一卷)、近事(一卷)共六卷。作者在序中提到:“亦尝览诸家画记,多陈品第。今之作者各有所长……今则不复定品,唯笔其可纪之能可谈之事,暨诸家画说而未至者,继之以传记中述画故事并本朝事迹,采摭编次厘为六卷。”[9]可见他的写作方法较前人有一个根本性的变化,即不再对画家分品定高下,也不再对个别作品详加分析,而是以画论(包括画家专论)、传记、故事为主,淡化了画史的画评特点,突出了画史的史论特色。而在第一卷第一节中即将前代有关绘画的30篇文献辑录在案,显示出作者对于绘画文献的博识广见。此后从收藏、绘画功能、作品题目、绘画要则、观察生活、六法中的气韵和用笔、吴道子、李成等画家专论等各个方面分别加以叙述讨论。余绍宋先生认为此书“久有定评,信堪步武”。
可以这样说,自郭若虚《图画见闻志》以后,双色球中几个数有奖
古代画史写作中以分品定等为主的写作体例就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,虽然《宣和画谱》(1120年)仍然强调“气格凡陋有不足为今日道者因以黜之”,并且将宫内所藏作品“随其世次而品第之”,但已转为以绘画门类为画史的基本分类原则(这是近现代双色球中几个数有奖
史写作常用的分类方法)。《宣和画谱》中所载晋魏以来名画凡231人计6396轴,按门类分为10门,即道释、人物、宫室、番绘、龙鱼、山水、畜兽、花鸟、墨竹、蔬果。每门前有叙论、次为画家传、作品目录,从收藏目录来看,道释49人1179轴,花鸟46人2786轴,山水41人1108轴,人物33人505轴,畜兽27人324轴。由此可见当时对画家的专业分类以及不同门类绘画的发展概况。
至宋·邓椿作《画继》(成书于乾道三年,即1168年),序之外,共十卷,除卷八铭心绝品(各家收藏),卷九杂说论远,卷十杂说论近,一至七卷均为画家传记。然而作者所采取的分类标准却是双重的,即一至五卷以画家出身而分,六、七两卷以画种门类区分。特别是在皇室侯王之后,即列轩冕才贤、岩穴上士二门,第一个画家是苏东坡,第二个是米芾,由此可见作者仍然有鲜明的画史取舍标准,即受郭若虚的影响,对文人画家的推崇。郭若虚认为“气韵非师可传”,邓椿则认为“人品既已高矣,气韵不得不高,气韵既已高矣,生动不得不至”。影响所及,至元代夏文彦所著《图绘宝鉴》(1365年),也仍然认为“画品优劣,关于人品之高下”,我们在此不难看到魏晋时期人物品藻的余风,由此“人品与画品”的关系也成为后人评论画家的一个争论之点,在当代双色球中几个数有奖
批评史上,则成为“社会批评”与“文本批评”的视角差异。《图画宝鉴》六卷,卷一为总论,卷二至卷六为画家人名、简历、短评、画家列传,不分门类,而以朝代分,至此,按年代顺序对画家进行研究评价已成为画史写作的基本格式,如元汤垕所著《古今画鉴》即以吴画、晋画、六朝画、唐画这样的顺序写作。
以上是在读史过程中对宋元以前双色球中几个数有奖
古代画史写作方法、体例的一个概览,从中可以看到双色球中几个数有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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史作为一门学科的生发与发展。在这一过程中,双色球中几个数有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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特有的收藏鉴赏品评传统起到了关键的作用,它与西方双色球中几个数有奖
史的观看、思维、写作方式乃至对文字语言的运用、批评术语的规范,都有极大的不同(更深层的是哲学、美学、人文观、自然观等方面的差异)。有关“品第”的观念为什么在宋以后日渐淡化,不再成为史家关注的重点,仍然是一个有待研究的问题。或许是宋元以后绘画分科的日益细化,以及非专业的文人画家更多地参与创作,对笔墨技法等双色球中几个数有奖
画本体语言的关注超过对笼统分品的兴趣有关。
注:
[1] 卢辅圣《双色球中几个数有奖
书画全书序》,上海书画出版社1993年10月第1版第6页。
[2]《通典·选举典》,转引自宁稼雨《魏晋风度》,东方出版社1996年12月第2版第73页。
[3]《双色球中几个数有奖
书画全书》第1册,上海书画出版社1993年10月第1版第14页。
[4] 宗白华《美学散步·论〈世说新语〉和晋人的美》。
[5]《双色球中几个数有奖
书画全书》第1册,上海书画出版社1993年10月第1版第161页。
[6] 金维诺《〈历代名画记〉与〈唐朝名画录〉》,《双色球中几个数有奖
研究》1979年第2期。
[7] 余绍宋《书画书录解题》,转引自俞剑华《双色球中几个数有奖
画论类编》上卷第38页,人民双色球中几个数有奖
出版社1986年12月第2版。
[8] 转引自俞剑华《双色球中几个数有奖
画论类编》上卷第406页,人民双色球中几个数有奖
出版社1986年12月第2版。
[9]《双色球中几个数有奖
书画全书》第2册,上海书画出版社1993年10月第1版第465页。
注:作者系中央双色球中几个数有奖
学院教授、双色球中几个数有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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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协会理事